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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名人轶事] 文人当如流沙河,他的一生干干净净温暖从容

1 已有 1892 次阅读   2019-11-26 07:53

文人当如流沙河,他的一生干干净净温暖从容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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涛哥语

最近流沙河先生去世了,特发一篇文章纪念、致敬。文人当如流沙河,应当坚守对内心的良知与对文字的热爱。

在这暖日秋阳的下午,突闻流沙河先生的离世,一个城市在这一刻失魂落魄黯然神伤,一个国家再也听不到触及灵魂的蟋蟀鸣叫,心中不免一阵阵悲痛难抑。

最早知道流沙河,是清贫窘困的少年时代,那时八十年代的自己在农村初中读书,图书如此珍贵,一同学借来一本《当代中国诗选》,大家立即围成一团,记得翻开书的开篇就是流沙河的《理想》,大家读着读着就忍不住集体朗诵起来:

理想是石,敲出星星之火;

理想是火,点燃熄灭的灯;

理想是灯,照亮夜行的路;

理想是路,引你走到黎明。

读完,大家激动地看着彼此。三十五年时间过去,当年一起读诗的同学,都各自在人生的道路上走得不错。其中的碧野同学成为陶艺家,陈荆山成为茶艺家。

从那时起,我就知道了诗人流沙河。后来随着阅历的虚增,关于流沙河的个人故事也知道得越来越多。1931年流沙河出生成都,1944年投身抗日战争的后援工作,参与广汉军用机场修建,在修建机场的过程中,十三岁的他对民族、战争、正义开始有了自己的认识。

1949年高中还没有毕业,流沙河就以最好的成绩考入四川大学,尽管自己热爱文学,但报考的是农化系。但大学只读了一年,就到《川西农民报》任副刊编辑,后调入四川省文联。1956年被派往北京深造,成为中国作家协会文学讲习所第三期学员,学习结束,才华横溢的流沙河面对北京的挽留,还是选择回到成都。

如果说股市有风险,入市须谨慎。在中国比股市更具风险的就是从文。古代的焚书坑儒、文字狱,轻则是一个人的流放,重则是一个人甚至一个家族的灭顶之灾。流沙河怎么也没想到,当年二十五岁的他,坐在北京回成都的火车上写的《草木篇》,会给自己和文友带来多大的人生悲剧。

受1956年苏秘密会议影响,中国高层提出百花齐放、百家争鸣“双百”方针。1957年流沙河将《草木篇》发表在《星星》创刊号上。结果就是这么一组散文诗,没想到得到了最高领袖的关注。

附《草木篇》:

《草木篇》

寄言立身者,勿学柔弱苗——唐:白居易

白杨

她,一柄绿光闪闪的长剑,孤伶伶地立在平原,高指蓝天。也许,一场暴风会把她连根拔去。但,纵然死了吧,她的腰也不肯向谁弯一弯!

他纠缠着丁香,往上爬,爬,爬……终于把花挂上树梢。丁香被缠死了,砍作柴烧了。他倒在地上,喘着气,窥视着另一株树……

仙人掌

它不想用鲜花向主人献媚,遍身披上刺刀。主人把她逐出花园,也不给水喝。在野地里,在沙漠中,她活着,繁殖着儿女……

在姐姐妹妹里,她的爱情来得最迟。春天,百花用媚笑引诱蝴蝶的时候,她却把自己悄悄地许给了冬天的白雪。轻佻的蝴蝶是不配吻她的,正如别的花不配被白雪抚爱一样。在姐姐妹妹里,她笑得最晚,笑得最美丽。

毒菌

在阳光照不到的河岸,他出现了。白天,用美丽的彩衣,黑夜,用暗绿的磷火,诱惑人类。然而,连三岁孩子也不去理睬他。因为,妈妈说过,那是毒蛇吐的唾液……

作品一经发表,全看别人怎么评价。但对流沙河却是上纲上线的批判和围剿,作品成为典型的毒草,自己也成为被引出洞的毒蛇。更没想到的是,流沙河的《草木篇》被当时最高领袖看到了,从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,最高领袖先后四次在不同场合以不同的态度点到其人其诗,等待流沙河的,自然就是二十年的钦定大右派和无休止的监管劳役。

直到1978年,流沙河作为最后的右派分子被摘帽后,深知为文无常,在感觉自己写诗的冲动消失后,转向对文字的考据国学的发掘。看清世事浮沉,在文字里安顿自己,在经典里找到归宿,流沙河先后出版了《文字侦探》、《白鱼解字》、《字看我一生》等专著。

我之所以称颂流沙河,是因为他活在名利之外。流沙河从2009年起在成都市图书馆开始十年如一日的固定公益讲座,听众沐浴他大师般的风采,深为其学识折服,但他坚决反对别人称其“著名诗人”“国学大师”,顶多自谦“劳我一生,博得书虫之名”。

流沙河对文字的考究,体现在他的著作之中,所有的读者都认为其水平作为教授绰绰有余。成都或外地不断有高等院校想聘其为教授、博导,但他一概拒绝,甚至对四川大学补发他的毕业证,也婉拒领取。流沙河对今天的不学之学生蚁聚不入流之大师周围,并且师生互捧的现象是反对的,对大学导师们动辄招收几十个硕士博士,而又不能真正起到导师作用的作法是反感的,对不学无术者混取硕士博士文凭的行为是嗤之以鼻的。

我之所以称颂流沙河,是因为他对国学保持足够的冷静和理性。今天在职的国学“大家”们,相对年龄比流沙河年轻,绝大多数出生的时代,基本注定其生命早期的国学功底浅薄。流沙河出生的年代是1931年,早期自然得到严格的国学教育,生命后期又是研究中国古代文字学,但他对于将国学上升到夸大的高度深恶痛绝。特别对于今天《弟子规》的普及,穿长衫磕头跪拜的形式主义国学教育,严厉批评。

我之所以称颂流沙河,是因为他的一生干干净净,温暖从容。作为一个文人,特别是有才华的文人,一旦无耻就会在世俗中收获名利,时机一到还可能飞黄腾达。流沙河后来当选为四川省作协副主席,但他从不与会。退休以后更是深居简出,但又绝不离群索居。他尽量用自己的智慧温暖世界,不醉心于名利,不汲汲于富贵,但自食其力,也不让自己作为文人斯文扫地穷困潦倒。他的文字和灵魂一样,都是干干净净的。

流沙河的一生,保持传统的君子之风,适度批评但不流于尖酸,坚守价值但又遵循时变。他对于金钱和权力,保持足够的定力和距离,因为他深知作为那只蟋蟀,只有在自己的田野里鸣唱,唱着的才是属于自己的歌。

文人当如流沙河,愿文人能如流沙河般走过一生。流沙河先生千古!

(转自曹教授,感谢授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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