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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散文·杂文] 我的母亲

6 已有 3994 次阅读   2017-05-12 07:47   标签relative  我的母亲  color  style  散文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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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散文】高文德︱我的母亲
 2017-05-11 高文德 

【编者按】高尔基曾经说过:“世界上的一切光荣和骄傲,都来自母亲。”2017年母亲节即将来临。应广大文友的要求,本号以“歌颂母爱,向母亲献礼”为主题的征文活动继续进行。让我们用文字表达对母亲的爱戴和感恩,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向母亲献礼!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我的母亲

 

 

高文德

我的母亲于一九三五年出生在甘肃临洮县一个叫蒲家庄的村子。我的外公解放后是国家干部,亦是蒲家光宗耀祖的人物。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爆发时,外公曾任临洮县糖厂厂长。所以,母亲在我眼里,便是大家闺秀了。而外公,也因为那场史无前例的浩劫,不堪忍受莫名的罪状,竟服毒自尽!我的舅舅替外公鸣不平,亦被造反派殴打致残。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竟给母亲一家带来了灭顶之灾!

母亲二十一岁时嫁给了我的父亲,父亲要比母亲小三岁。母亲后来常对我说,她之所以嫁给父亲,都是外公的决定。那时父亲人聪明有文化,且写得一手好字,外公非常看好这个女婿。母亲亦常对我说,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,她完全听从外公的话,认为外公是一个很有威望的知识分子,眼光不会错,但她跟了父亲,却吃了大半辈子苦,受了大半辈子罪,没想过啥福。

母亲嫁给父亲时,父亲家里很穷,除了锅碗瓢盆,被子也是旧的。当时的新房,竟是用石头垒的墙,上面用木头、柴草遮盖而已!但我为父亲而感到庆幸,那个年代都看重的是人,钱财不是择婚的决定因素,不象现在,娶个媳妇彩礼就要十万八万的,还要有房有车有家底!母亲小时侯,有外公、外婆的疼爱,她就是外公、外婆的一只小鸟呵,但这只小鸟却长大了,飞走了。母亲的新家一贫如洗,这个家,只和她娘家一山之隔,却是另外一个村子了。

其实,父亲也有着令人心酸的家史。民国十八年至二十一年,陕西千阳、陇州一带连年大旱,颗粒难收,当地有民谣曰:千阳陇州,十有九收,一料不收,搬上走球!因人们生活不保,生存无望,我爷爷兄弟俩只得上甘肃逃荒。爷爷和他的弟弟一路靠讨饭或给人干活,受尽千辛万苦流落至临洮县。那时我的奶奶亦家境贫寒,奶奶先前的丈夫因患病不治身亡。村人看到我爷爷勤劳憨厚,便有长者出面,撮合爷爷和奶奶成家,爷爷也就带着自己的弟弟上了奶奶家门。这样,有了我的父亲。而父亲三岁时,我爷爷又因给人做长工,积劳成疾,五十四岁上离开人世。按当时的乡俗,爷爷的弟弟,我的小爷爷又和奶奶成了夫妻。父亲自小读书勤奋,能写善画,虽然只上完初小,但在村人看来已是有学问之人。

那时人们的生存方式和生活现状,是现在的年轻人无法想象的。母亲和父亲天天参加集体劳动,靠挣工分养活一家人,而工分又是一个家庭的唯一收入,男劳力一天十分工,女劳力一天七分工,一分工也就几分钱而已。六0年左右全国人民大饥荒,人人挨饿,粮食比钱金贵!据母亲说,人们挨饿的年月,村子里常有狼出没,猪儿被狼叨走,娃娃也有被狼叨走的。人们因为吃野菜、树叶等,大多面黄肌瘦,连赶狼的力气都没有。有时看着狼在村子里跑来跑去,如入无人之境,但又无可奈何。在那个贫穷而悲怆的岁月,先后有了大哥、姐姐、二哥、三哥、四哥及我,一共六个孩子。在我出生的五年前,奶奶就去世了,奶奶活了七十五岁,母亲后来提及我的奶奶,总说人活七十古来稀,奶奶是高寿之人!因为我最小,村人都说我是母亲的老生胎。二哥在三岁时因病夭折,我由此唤三哥为二哥,四哥为三哥了。

一九七六年,陕西千阳的人们生活略有好转。老家人连连写信,多次催促之下,母亲和父亲带着一家老少从甘肃迁往陕西。当时除了三个哥哥,一个姐姐及母亲父亲外,还有我的小爷爷和外婆。双腿残疾的舅舅性子倔犟,不愿离开故土,独自生活了。母亲和父亲将能带走的家什则带走,带不走的就留给了乡亲们。九人的搬迁队伍,浩浩荡荡。母亲后来告诉我,说我和大我两岁的三哥,在火车里调皮极了,跑来钻去,惹得乘客们哈哈大笑。

我能记事起,已是一九七七年了,那时我四岁。我记得全家人生活在山里的一个地方,家人住着三只窑洞。小爷爷住一个窑洞,外婆住的窑洞和厨房是一块的,一边是锅台,锅台又连着炕,每天做饭,炕也是热的。母亲、父亲、三哥及我住一个窑洞,其时大哥和二哥还有姐姐去住校读书了。因为有父母教我们识字,我能记着炕头柱子上挂的日历,上面印着“一九七七年”。也就在这年,村人响应国家号召,执行“计划生育”政策,母亲去“节育”的时侯,也带着我,因为我那时还在吃奶。

母亲要给我离奶了。母亲将锅底灰抹在奶头上,看着乌黑的奶头,我竟吓得不敢吃奶,这样,我永远告别了吃奶的历史。那时,还是靠挣工分生活的年代,母亲和父亲仍去参加集体劳动,而生产队每次分的粮食总是不够一家人吃。我最爱吃小麦面,可是又白又香的小麦面太少,大多时侯是高粱面、玉米面等,我肚子老有空空的感觉。逐渐,我开始知道生活的地方名叫阳坡沟,这是村子的一个小生产队。暖暖的窑洞,温馨的煤油灯,以及山里的沟沟峁峁,花开花落,是我快乐而难忘的童年。

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农村土地实行了联产承包,地一分到农户,形势大变样了。我家共分到三十亩地,两头牛和一头驴。因为母亲和父亲的辛勤劳动,我们一家人从此有了吃不完的小麦面。馒头和面条,让我顿顿能吃饱,天天能吃饱。

母亲四十多岁了,她为了我们一家人的生活,忙里忙外,没黑没明地干活,俨然成了一个强壮劳力。母亲每天给我们做饭,还要去地里给父亲送饭,饭送到地里,在父亲吃饭的时侯,她就拿起工具在地里干活。我们一家人的穿戴,也由母亲缝制。我小时侯一直穿着妈妈做的布鞋,厚厚的鞋底,是母亲一针一针用鞋绳纳过的。大哥穿过的衣服,二哥继续穿,三哥穿过的衣服,便属于我了。

       

作者母亲


每年收小麦,是全家人最劳累的时侯。母亲天不亮就点着煤油灯做饭,全家人又在煤油灯下吃完饭,就趁早去地里割麦子。七八块地的麦子,几十亩呢,哪块先黄割哪块。我和三哥人小,只是往一块抱麦梱子。母亲拿着镰刀割麦子,总是割得又快又干净,连父亲也赶不上。太阳升高了,我就和三哥回家,在窑洞里玩耍或睡觉。中午母亲回来做饭,我俩却揉着惺松的睡眼问母亲:“麦子割了多少了?那块地都割完了吗?”

记得有一年收麦子,母亲却生病了。那次母亲双腿抽筋,不能站立,母亲就跪在地上用镰刀一把一把地割麦子。母亲对我说:“以前人穷要挨饿,不敢回头想,现在政策这么好,给咱分了这么多地,只要一家人有饭吃,再苦再累也值呵!”

在我的记忆里,小爷爷和外婆先后都去世了。我和三哥开始念书。姐姐出嫁,大哥和二哥也各自成家。后来,国家出台了山区农民搬迁政策,我们全家又搬迁至川里。

一次,我的舅舅来了。他拄着拐杖,满脸沧桑。舅舅为世事巨变甚是叹息,他为了讨回公道,去北京上访几年,结果只给外公从名誉上做了平反,而他也作为那场运动的受害者,却一直没人管。母亲一再劝她的弟弟留下来,都一大把岁数了,有一口饭吃就行了,文化大革命时受害的人那么多,国家能顾得过来吗?!然而,舅舅依旧倔犟如初,他说因为那场动乱,他终生残疾,打一辈子光棍,到死也留不下个后代,他就是死也要讨回公道!舅舅还是拄着拐杖,仍一瘸一拐地走了,母亲伤心地大哭起来,她流着泪说:“你外爷要的这个后人,到死都不回头啊!”

改革开放,使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农民可以走多种经营的路子,经济收入快速增长,勤劳致富的人越来越多。我和三哥也各自成家,兄弟们都住上了砖房。电视机、手机亦进入了寻常百姓家。那个受穷挨饿,农民只靠挣工分,只靠种地的年代一去不返!日子好过了,但母亲却老了。二00八年,父亲去世,母亲在悲痛中挺起年迈的身躯,继续着晚年的岁月。

母亲发白如霜。她常常坐在村口的那个石头上,每回看见为生计奔忙的儿子回家,脸上便焕发出欣慰和安然。我知道,母亲已无力再为她的儿女操劳,但母亲心里放不下最牵挂的是自己的儿女哪!

终于,母亲因为脑梗再也站不起来了。母亲在昏睡中度过了她最后的时光。命运坎坷,劳苦一生的母亲累了,她睡得太沉,太静,我们的哭喊和这个世界的喧嚣,母亲再也听不见了。

二0一五年十月二十五日,八十岁的母亲溘然长逝。八十年在历史长河中,只是短短的一瞬间,但于母亲,却是漫长而悲怆的一生!

(插图由作者提供,特此致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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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【散文】高文德︱山里,那口水井

2、【小说】高文德︱洮河人

          

 

         【作者简介】

 

 

1973年6月10日生,陕西千阳县人。本人于1993年在《陕西日报》开始发表文学作品,至今在报刊及网络平台发表短篇小说、散文、诗歌数十篇。


【刊名题字】李广志

【本刊主编】成永军

征文启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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