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名人轶事] 华夏文明中的二十四耻

耻者，所以洁身也，羞恶之心，人皆有之。既有此天良美德。无耻即是无良。古人谓哀莫大于心死。而身死次之。良心若死。身在何益。故曰。耻之于人大矣。又曰。人不可以无耻。

一、邱妻舍生

周朝时候，戎人灭了盖国，有个邱子跟了君上自杀。人家把他救了下来。所以没有死。回到了家里以后，他的妻子说，国家已经亡了，君上已经死了，你为什么独自活着在世上呢？邱子说，我不是为了爱惜自己的身子，恐怕自杀犯了戎人的命令，以致连累着妻子呵。他的妻子说，妻和子、都是私爱，事奉君上、却是公义，现在你为了妻妾的缘故，失去了做人家臣子的大节，没有了事奉君上的礼体，这样偷生苟且的活在世界上，我做妇人的还觉得羞耻得很，况且你是一个堂堂的男子呢，我不能够同你蒙着羞耻、活在世上。说完就自尽了。

二、惠妻疑渎

周朝时候，鲁国里有一个姓展名叫禽的人，住在柳下地方。他在鲁国做官，被贬了三次，仍旧不肯离去。他的妻子说，我晓得君子人的羞耻有两种，国家无道，可是贵显算羞耻；国家有道，可是贫贱也算羞耻。现在逢到乱世的时候，被贬了三次还不走，未免也近于羞耻吗。展禽说，向来很闲暇的百姓们，现在将要统统受着陷害，我难道可以不管吗？并且他是他，我是我，就是赤着体、裸着身子在我的旁边，哪里能够陷我呢？等到展禽死了以后，他的妻子罗列了展禽生前的德行说，夫子的谥法是应当叫做惠的呵。展禽的门弟子就都依从了，用那惠字来做他的谥法。所以后人把展禽叫做柳下惠。

三、莱妻羞伍

周朝时候，楚国里有一个姓莱的人，就是大家叫他老莱子的，逃世不肯做官。楚王亲自到了他的家里，请他去管理政事。老莱子答应了，楚王就回去了。他的妻子戴了一只畚箕，挟了一束柴草，从外面回到家里，问道，为什么有车子的痕迹。老莱子说，楚王来叫我去管理政事，我已经答应他了。他的妻子说，吃了人家的酒肉，受了人家的官禄，自己的身子就给人家制服了。于是把畚箕一丢，便去了。老莱子说，你回来，让我再想想看。他的妻子一竟走去，不回转头来，一直走到江南地方才不走了住下。老莱子就跟了他的妻子住下了。

四、胡妻耻见

周朝时候，鲁国里有一个人，名叫秋胡，娶了妻子才五天工夫，就到陈国里做官去了。过了五个年头才回来，在路上看见一个采桑的妇人，心里很欢喜，就下了车，拿了金子去引诱。可是那采桑的妇人，不理他。秋胡到了家里，捧了金子献给他的母亲，又叫他的妻子到来，那里晓得就是路上采桑的妇人。秋胡觉得很惭愧。他的妻子说，因为欢喜女子，给他金子，这是忘记自己的母亲了。忘记了母亲，就是不孝；好着女色，动了淫心，这是污秽自己的品行了。污秽了品行，就是不义。你孝义两件都没有了，我实在羞来见你。说完话就出去投河死了。

五、鲍妇女宗

周朝时候，宋国里鲍苏的妻子奉养婆婆很是谨慎。鲍苏在卫国里做官，外边又另外娶了一个妻子。她在家里服侍婆婆更加格外的谨慎，顺便叫来往的人去问候丈夫，并且送给外妻的物件很丰厚。他的姆姆说道，你丈夫既然另外娶了妻子，你可以去了。她说，做妇人的道理，既然嫁了一个丈夫，就不可以更改的。就是丈夫死了，也不能够再嫁。应该天天办好精美的酒饭，拿来奉养公婆。专一不二的、才算得贞。善于服从的、才算得顺。妒忌丈夫所爱喜的人，那就叫做贪淫。贪淫是妇道里面所最羞耻的呀。终于不听他姆姆的话，服侍婆婆愈加谨慎了。宋国里的国君知道了，就表扬她，写了“女宗”两个字。

六、节姑赴火

周朝时代，有一个叫做节姑的，是梁国里的妇人。有一天，她住的房子里失了火。他哥哥的儿子和自己的儿子都在房子里头。节姑要想抱出他哥哥的儿子，那里晓得偏偏抱出来是自己的儿子。那时候的火势已经大得极了，不能够再进去。节姑要跳到火里去，邻舍人家的人竭力阻止她。节姑说，我还有什么面目来见兄弟和国里的人呢。我要把自己的儿子再丢到火里去，那又失了做母亲的道理。在这种情形里讲起来，我是不可以再活在世上了。于是就跳在火里烧死了。

七、乳母愧逆

周朝时候，秦国灭了魏国，杀了魏王瑕和许多公子，本来想满门抄斩全部杀尽的，但有一个公子，怎么找都找不到，于是秦王下了一道命令：“谁要捉拿到这个公子，可以得到二万四千两银子；谁要敢藏匿这个公子，杀他全家及全部亲戚朋友。”公子逃亡的时候，跟随着一个很有气节的乳母。许多魏国原来的臣子都劝这个乳母去把公子献给秦国，乳母说：“见了利就忘了君主，这就是叛逆；贪生怕死而放弃义气，这就是叛乱。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叛逆、叛乱，这是极大的耻辱。如果那样，我又有什么面目苟活在世上呢？”后来秦国的军队发现了他们，追上来了，都争着用箭去射杀他们。乳母就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公子，身上中了几十支箭，和公子一齐在乱箭中死了。

八、班昭女诫

汉朝有个女子，姓班，单名叫一个昭字。就是曹世叔的夫人。也就是做着徐县县官、名叫班彪的女儿。早年就守寡了。她很有节操品行和法度。她的大哥哥名叫班固的，写了一部《汉书》，还没有写完就亡过了。汉和帝就下了诏书叫班昭继续下去写完。后来又屡次召她到皇宫里去。那时候邓皇后和宫里的许多贵人们都用事奉先生的礼节对待他，称她叫做曹大姑。她曾经说，我嫁到曹家来四十几年，时刻小心恐惧戒谨，常常恐怕有了过失，受着黜辱，以致丢了我爷娘的丑，并且增加了里外的累，又恐怕几个女儿嫁到人家里去失了礼，以致羞辱了班家的宗族，于是做了女诫七篇。

九、谧婶惭泣

晋朝时候，有一个皇甫谧的叔母任氏，自己没有生得儿子，所以承继了夫兄的儿子、叫做皇甫谧的，做了自己的儿子。皇甫谧年纪二十岁了，不喜欢读书，有一次得到了瓜果，就拿进去奉给任氏。任氏说，就是天天用了三牲来养我，也算不得孝。要你自己有了学问，名声大起来，荣耀到父母身上，那才算得是个大孝。我们的家世已经这样的凋零衰落，你又不喜欢读书，怎么可以安慰先人的期望？我死了也没有面孔去见伯伯姆姆于地下了。说完话，就对他哭。皇甫谧也就感悟痛哭，从此改过读书，终于成就了一个大学问家。人家都称呼他叫做玄晏先生。

十、广女击芳

晋朝时候，北汉国里有一个姓王名叫广的，做了扬州地方的刺史官。那时候蛮人的元帅叫做梅芳的，攻下了扬州的地方，把王广杀死了。王广的女儿年纪已经十五岁，梅芳就纳了她。王广的女儿就在暗室里击那梅芳，可是没有击着。梅芳就生了气说道，你为什么反了。王广的女儿说，你这个蛮畜生，我是要杀那杀我父亲的贼。父亲的仇人，不同他在天下活；母亲的仇人，不同他在地上生。我当时所以不急速死的，就是因为要想杀你的缘故。我所恨的，就是不能够杀了你的头，挂在十字街头，来塞我的大羞耻呀。说完话，就把自杀了。

十一、崔卢仕训

唐朝时候，有一个人姓崔名叫玄暐，他的母亲卢氏，有贤良的操守。有一次卢氏训诫儿子道，我每每听到有在外做官的，人家说他穷得不能够自活，这就是好的信息。若是积蓄的资财很充足，穿着轻软的裘，骑着肥壮的马，这就是不好的消息。倘若能够用做官所得的俸禄奉养双亲，那是可以的。倘若不是这个样子，那么同强盗们有什么分别呢。就算没有大大的过失，难道自己心里也不知道惭愧的吗。你做了官，倘不是忠心廉洁，怎么可以在天地间做人呢。应当牢牢的记着我的话。所以后来崔玄暐有清白的名声。

十二、李郑责子

唐朝时候，有一个姓李名叫景让的做了浙西地方观察使的官，有一次生了气，杀死了一个牙将。于是他的部下兵将们都大大的喧哗起来。他的母亲郑氏就把李景让叫到庭前来，当着大众的面前责备他。说，皇上叫你做这个官，是要你镇定安抚这一方，你竟怎样胡乱的施用刑罚，非但上面辜负了皇上的恩典，并且也叫你垂垂要老的母亲含着羞耻到黄泉下，有什么面目去见你的父亲呢。说完话就要用鞭子痛打他。官将们都拜着求免。郑氏不肯允许。官将们大家哭着了替他陪罪。郑氏才允许了。于是一军里面的人才安定了。

十三、余郑羞帅

南唐国里的将官王建封去攻打闽国，把闽国将官叫余洪敬的妻子郑氏捉住了，用威权和势力强逼他做苟且的事情。郑氏不肯屈服。王建封就把郑氏献到主帅查文徽那儿去。查文徽将要叫郑氏侍寝。郑氏正色的说道，王家的兵，出来吊民伐罪，是应当奖饰尽忠的男子、旌表守节的妇人，这样去宣扬风化。王建封是军队里的人，尚且不肯污秽有节操、有义气的妇人，你是堂堂一个大元帅，那里可以用非礼的行为对待一个妇人，来快自己的私欲呢。我只有一死罢了。查文徽听了很惭愧，就访求他的丈夫来，把郑氏还给了余洪敬。

十四、王李断臂

五代时候，后周朝的王凝，做了虢州地方司户参军的官，死在任上了。王凝的妻子李氏带了他的小儿子，奉了丈夫的丧回去，路过开封的地方，停在招商的客栈。店主人因为她有丧，所以不肯给她寄宿。李氏因为天色已经晚了，不肯出去。店主人就牵了她的手臂硬把她拉出门外。李氏因为这只手臂被别人拉了一把，觉得是很羞耻的事，就头仰着天、大哭的说道，天呵，我不幸的没有了丈夫，难道这只手就可以给别人家执着的吗。就用斧头把自己的手臂砍下了。官厅里知道了这件事，就奏明朝廷，请求旌表，一方面赐给李氏医药，并且把店主人痛打了一顿。

十五、淑娘感愤

宋朝时候，有一个姓王名叫防的人，他的妻子姓黄名字叫淑娘，是建宁地方的人，通达五经的文义、和历代的史纪，并且能够吟诗做文章。王防做了泗州地方的户曹官，死在任上。黄淑娘奉了丈夫的灵柩，回到家乡去安葬。等到丈夫的丧服满了，亲戚们大众商议着，要把黄淑娘改嫁给那庐陵地方的县官名叫安推的。黄淑娘听到了，哭着说，叫我到黄泉下有什么面目去见王司户呢。就伤感愤懑的死了。临死的时候，嘱咐丫鬟把生平所做的诗句文章放在自己的棺材里，不可留在世上。

十六、朱陈不辱

宋朝末年间的时候，有两个宫人，一个叫朱氏，封做安康夫人的；一个姓陈氏，封做安定夫人的。宋朝亡了以后，这两个宫人都没入元朝的宫里。在元朝至元十三年五月十二日那一天的晚上，这两个宫人都濯了发、洗了浴、整了衣服、自己吊死了。朱氏的衣裳里面藏着一张绝命词的纸，词里说，我的行为，既然不肯羞辱了宋朝的国家，也可以免了羞辱自己的身体。世世代代吃了宋朝的俸禄，再去做仇敌的臣子，这是最羞耻的事呵。我今天自杀的事情。无非是固守一个贞字。

十七、谢李惜颜

宋朝亡了以后，有个忠臣谢枋得，起了义兵，要想光复宋室的天下。兵败了，逃入福建的地方。谢枋得的妻子李氏，带了他的两个儿子，躲在贵溪山里，在刺柴丛里隐蔽着，采了草木来做吃食。元朝的将军捕不到李氏，就下了一个命令说，倘若找不到李氏，就把山里的百姓们一概都杀死。李氏听到了，说道，难道可以为了我的缘故，去连累别人。就出去给他们捉了。到了第二年迁到建康的地方，有人对她说，将要没收为奴了。李氏说，我难道像那没有羞耻，投降人家的臣子一样，腼着脸面去服侍两个皇帝吗。就在这一天的夜里，解下了自己的裙带来吊死了。

十八、余闻断发

元朝时候，有一个余新之的妻子闻氏，是绍兴地方的人，丈夫死了。闻氏的年纪还很小，他的爷娘恐防她不能够守节，要把她再嫁一个丈夫。闻氏流着眼泪说道，一个身子，去嫁两个丈夫，是贞烈的妇人认为最羞耻的。做女儿的可以不活在世上倒不要紧，难道可以没有羞耻吗？并且婆婆老了，儿子又小，做女儿的去改嫁人家，叫他们一老一小依靠着那个呢？就割去头发，发了誓不嫁。她的爷娘知道他的志向非常坚决，也就不忍去强迫她了。她的婆婆病得很久，眼睛瞎了，闻氏每每两手洗涤污秽，时常漱了口上堂去舐他婆婆的眼睛。后来他婆婆的眼睛竟被闻氏舐亮了。

十九、张刘毁炕

元朝时候，有一个张中顺的妻子刘氏，出嫁过来不多几时，他的丈夫就到云南地方去了。过了十年还没有回到家里来。乡里有财力的人欢喜刘氏的容貌美丽，有好几次差了人来哄骗刘氏。说张中顺已经死了，你可以拣一个富贵的人去嫁给他。刘氏说道，我的丈夫如果真的不回来了，我情愿死了守着节的。有一次有个男子替张中顺带个家信来，坐在刘氏的炕床旁边，刘氏就以为这件事是很羞耻的，等到带信的人去了，就把那只炕床毁掉了。又过了五个年头，张中顺回来了。人家就把刘氏叫做毁炕夫人。

二十、徐后内训

明朝成祖皇帝的皇后徐氏，就是封过中山王、名叫徐达的大女儿，从小时节就很贞静，又喜欢读书。明太祖皇帝晓得她的贤淑行为，就亲自和徐达当面订了婚，等到后来册立了做着皇后。她常常心里想，自己虽然在中宫里做着皇后，但是很惭愧没有道德，似乎不配做这个统领妃嫔们的正宫娘娘。又没有好的事情帮助皇帝，辱居了皇后的高位，觉得于古训上很羞耻的。她曾经采辑了女宪女诫，做了二十篇的内训，又分了类，编辑古人的善言善行，做了劝善书，颁布天下。

二十一、贵梅隐恶

明朝时候，有一个朱某的妻子，姓唐名字叫贵梅，是贵池地方的人。她的丈夫生着疾病，身体又很软弱。她的婆婆生性凶悍，品行又很不端正，和一个徽州地方的商人通了奸。那个商人又想得到这个唐贵梅，就用银钱贿通了她的婆婆去劝诱她。等她不肯，又用竹棒打她，再用铜铁烧红了去炮烙她。唐贵梅死也不从。她的婆婆就到官厅里去告唐贵梅的不孝。官厅里也受了那商人的贿赂，就重重的拷打唐贵梅，打得几几乎要死。一班亲戚和乡村里的人都劝她把实情对官说说明白。唐贵梅因为说着老年人的过失是很羞耻的，始终不肯剖白。回到家来就在后园里的梅花树上吊死了。

二十二、严许不腼

明朝时代有一个严门许氏的妇人，是松江地方的人，她的丈夫喜欢喝酒和赌钱，不肯做生活的事业。许多赌棍同她的丈夫商量着说道，你的老婆年纪很轻，相貌又生得很好，何勿同我们欢好，就可以得到银钱去买酒。姓严的就把这个意思对许氏说了，教她照这样做。许氏不肯，姓严的就用鞭打的手段去硬逼她。许氏仍旧不肯，那几个赌棍拿了酒和菜蔬来，将要强迫她了。许氏就抱了儿子，逃避到邻舍人家去。哭着对儿子说道，你的父亲不习上，我那里能够厚着脸皮做人等你长大成立呢。到了夜里就关了门，用刀自杀了。

二十三、赖刘砥节

明朝时候有一个人姓赖、名字叫国华，生了病、非常的厉害，就送给他的妻子刘氏一首诗。诗里说，红颜的女子，也快容易白了头发的。所受的痛恨，只要三个年头也就彀了。不要尽在孤灯前面落着眼泪。还是换了衣服去服侍后来的丈夫吧。刘氏很悲伤的哭了。慢慢的和了他一首诗。诗里说，我的心里原想同你白发到老，那里料得到要辜负这个青春年纪呀。与其蒙着羞耻的活着，就是富贵到极点，还不如死了尽着节义的人好呀。赖国华说，死节的名声，无非在一身罢了，抚孤的功绩，是可以传到百代的，倘若弗是迫得不得已，切切不要勉强去求个虚名呵。刘氏敬谨受了丈夫的教训，赖国华死了，刘氏守着节，培植孤儿，一直到老。

二十四、魏氏防玷

明朝末年间的时候，有一个皇宫里的人，姓魏氏，史书上失载了她的原籍了。逢着崇祯皇帝甲申年间，流贼李自成攻破了京城，强奸妇女，掳掠人民，无所不为。当那流贼们走进皇宫的时候，魏宫人就大声的喊着同伴们，说，我们受了皇家深厚的恩典，当然不可以受辱在贼人的手里，来玷污了皇家，又留下了全国的羞耻，凡是有志气的人，应当早早的、自己想一个保全名节的法子呵。说完了话，魏宫人就先跳在御河里面死了。于是跟着他跳到御河里死的，有二百多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