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名作赏析] 没骨画的大成者恽寿平：耻为天下第二手，舍山水而独爱花鸟

导语：世人喜好各异，如范宽李成雄壮却略显严肃，四王四僧各有千秋，却也是褒贬不一，但是我却还没有见过有人不喜欢恽寿平的画。他画的花悠闲中带有骨气，娇艳而文雅；他画的山水枯而有润，淡而有奇。

恽寿平，初名格，字寿平，号南田，清代著名画家。早年工绘山水，初学黄公望、王蒙，深得冷澹幽隽之致。后改绘花鸟，远师徐崇嗣，近学明人，注重写生，更发展了没骨技法。

清代时，文人墨客崇尚的花鸟画以水墨大写意为主，最具代表的人物便是“八大山人”、石涛及扬州八怪等人。

而恽寿平的“没骨派”却以“师造化，重写生”为依据，以写生为基础，对真实的花卉观察入微，极力摹写，故而画于纸上的作品往往都是活色生香，形似真的。

恽寿平出自书香世家，祖辈多善画画，父亲恽日初、伯父恽本初，画的山水都格调很高。11岁时，明朝灭亡，他只好跟随父兄隐居浙江天台山。不久清兵入关，在江浙一带展开大屠杀，恽寿平跟着父兄一路逃难到福州，之后又辗转到广州。

15岁时父子几人在福建建宁加入义军，参与抗清活动，恽寿平大哥战死，二哥下落不明，父亲因为外出求援逃过一劫，但是父子离散，恽寿平就成了俘虏，去了清兵营。

恽寿平打小就长得非常漂亮，纵是俘虏也掩藏不了他的清秀与眉宇间的贵族气。又谈吐得体，举止文雅，与寻常人家的孩子很不相同。清军总督陈锦正好是个没有孩子的人，眼见一个小男孩如此出挑，便与夫人收养了恽寿平，当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疼爱与教养。

四年之后（20岁时），陈锦被家丁刺死，陈夫人带着他到西湖灵隐寺烧香，竟然巧逢失散的父亲。

认出恽寿平的父亲先未声张，与灵隐寺的僧人谛晖一番商量之后，僧人便对前来烧香拜佛的陈锦夫人说，从面相上，恽寿平是与佛家有缘的人，但可惜只怕命不长久，出家或能保住可能会早夭的命运。陈锦夫人笃信佛法，流泪将恽寿平留在寺院中离去，这样父亲才出来与恽寿平相认相见。

团聚后的父子一时也无他处可去，便于寺中生活数年，这数年间，父亲亲自教授恽寿平读书作诗绘画，给恽寿平的才气打下了大好的基础。居住数年，待恽寿平长成了青年，父子二人才离开灵隐寺回到江苏的老家武进。在那里，年青的恽寿平认识了后来史称“四王”中的王翚，与王翚结下了深厚的交情。

王翚才情卓绝，尤擅画山水，是皇太子胤礽以“山水清晖”褒奖过的人。而当时的恽寿平绘画擅长花鸟，书法与诗文均在王翚之上，已被时人称为“南田三绝”（南田是恽寿平的名号），二人的志趣，可谓堪堪相投。二人的才华，可说是在伯仲之间。不过他不与王翚相争，对他说：你的山水已独步天下了，我是耻于做天下第二的，我还是画花卉吧。

所以他就一直画花花草草，把天下之人的花儿都比下去了，成了画花的第一。

恽寿平终生没有做官，他恪守父兄不顺清朝的意志，不应科举，不考学士，不趋权贵，一生自在书写画画，以画为生，而且他的书信字画不署清朝年号，只用流年干支来落款。

清康熙二十八年，恽寿平为了其父生平之愿，卖画筹款购杭州两处坟地，迁葬其父。因而抱病作画，以致病倒不起，并卒于白云渡瓯香馆，终年58岁。

书画大家苏东坡曾说“论画以形似，见于儿童邻。”为此他独创的没骨花鸟画在当时与“不以形为重”的主流文人画相悖，既备受亲睐也饱受争议。

恽寿平在其《画跋》中说：“没骨牡丹，起于徐崇嗣，数百年其法无传。余为古人重开生面，欲使后人知所崇尚也。”也就是说，技法笔墨形态都是没有感情的，而打动鉴赏者的是绘画作品画者中借物传递的情感。确实，书画的技法繁多，但这些对于没有绘画理论和技法的鉴赏之人来说，理性的技法都显得苍白无情，而真正让鉴赏之人感受到画作的情感，进而体悟到画家情感的，似乎和技法笔墨并没有多大关系。

他画法不同一般，是“点染粉笔带脂，点后复以染笔足之”，创造了一种笔法透逸，设色明净，格调清雅的“恽体”花卉画风，而成为一代宗匠。

恽寿平的没骨花鸟画历程可简单分为三个阶段。在其40岁之前为早期，也属于探索期，绘画造型精细隽雅。存世作品中最早的是其39岁时与唐炗合作祝王翚四十初度的《红莲图》和同年所作的《蔬果图》。从这些作品的笔法可以看出来，此时的恽寿平正在不断地对没骨画法进行探索与实践。

其40岁至50岁之间为中期，中期作品特点是笔墨清劲、不着痕迹，设色鲜丽而不俗媚，形象真实而绰约生姿，格调非常高雅。许多作品似乎在不经意中画出，却又别有一番韵味，与其早期作品相比更具有艺术的魅力。

50岁之后为晚期，绘画给人一种超然脱俗的诗境。其没骨画法更加出神入化，格调倾向于淡雅清逸，笔法用笔方面更加熟练，该时期的作品整体风格也偏向淡雅和飘逸。

恽寿平创作态度严谨，认为“惟能极似，才能传神。”“每画一花，必是折花插之瓶中，极力描摹，必得其生香活色而后已”。 笔法透逸，设色明净，格调清雅的“恽体”花卉画风，在恽寿平的影响下，由他创立的常州画派被奉为"写生正派"，并成为清代最有影响力的画派之一。

《白牡丹》

牡丹花头多以干墨勾皴，复以重墨点蕊，茎叶也用淡墨，从而整体凸显出洁净、典雅、贵气，几片用淡墨扫出的叶子，双勾留白透出的几许潇洒和自信，从容不迫。

《杏花》

此页杏花用色颇见恽寿平手段之高明，其色彩变化丰富且层次过度自然和谐；花开俯仰向背、左右顾盼，姿态各异。干笔淡墨勾皴枝干，收笔处见精神。

《蝴蝶花》

花开两朵，绽放者如紫蝶展翅，且揖让得法；初开者如紫蝶收翅，花瓣瓣尖攒聚有度，前后掩映。蝴蝶花宽大的叶子、细挺之茎秆，如拈花佛手般舞动，令人心生敬仰。

《双清图》

以淡花青晕染绢地，烘托双清的花色。梅树苍干繁枝，横斜取势，其花瓣法南宋扬无咎的画法，即以墨笔圈线为瓣，线条雅秀雄健，勾勒出花之勃勃生机。水仙法赵孟坚的白描笔韵，叶片用笔富于急迟、粗细、顿折诸变化，花儿或仰或俯，或张或合，亦变化多端。

结语：

有专家学者认为：“恽寿平没骨花的根本特点在于能以元人幽淡、逸宕、秀雅之笔来作宋院体工整、典丽之画，以其典型文人画家的素养、气质和审美理想融合、变革了院体花鸟画的拘谨、刻板、纤巧和过于绮艳华靡的特点”，而更为深层的意义在于，“其实，只要稍一深入品味，就会感觉到，恽寿平的花卉画，其色彩韵味是清丽冷艳，整个情调是在秀丽、明艳、洁净和淡雅之中蕴含着一种凄凉和哀伤。”